杨立华：曼德拉（下）｜曼德拉专题系列一•《政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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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华：曼德拉（下）｜曼德拉专题系列一•《政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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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曼德拉作为南非反种族主义运动的杰出代表，自20世纪40年代起便被视为非洲民族解放事业的重要象征。他不仅在南非政治转型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也成为民族和解与国家统一的代表人物。随着全球对人权与民主议题的关注不断加深，曼德拉研究逐渐超越南非本土语境，扩展至反殖民、非暴力抗争、政治和解以及全球正义等领域，展现出深远的历史影响。本文系统梳理了曼德拉的生平经历与政治思想的演进，重点探讨了他在反种族隔离斗争中的领导角色、漫长的狱中岁月，以及在推动南非和平转型过程中的关键贡献，同时评析了“曼德拉精神”的时代意义、历史定位及其对当代民主发展的启示，力求为理解曼德拉及其政治遗产提供深入而全面的视角。



曼德拉（下）



杨立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



四、缔造新南非



（一）推动南非政治变革进程



南非20世纪90年代初的政治转折，看似突然，其实是对立双方长期斗争的结果。力量对比的变化，在80年代后期已基本成定局。白人种族主义政权尽管拥有政治、经济实力和镇压手段，但是南非社会经济的发展和黑人反抗运动的壮大，已使其难以再推行种族隔离制度；黑人解放组织和群众民主运动，在国际社会的支持下，使白人政权陷入政治、经济困境。但是黑人解放运动对白人统治所构成的压力，能够迫和，而不足以迫降。因此，通过谈判改变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是双方的共同选择。



非国大对制宪谈判的基本诉求，可以归结为三点：保证广大黑人获得平等的公民权利和发展机会；对白人的利益诉求做出合情合理的必要让步；最大限度实现非洲人民族解放、国家统一、种族和解的目标。



1990年2月2日，德克勒克在议会开幕时发表了有历史意义的讲话。他宣布，取消对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泛非主义者大会、南非共产党等组织的禁令；释放由于参加这些组织而被关押的人；部分地解除紧急状态，取消对33个（国内）组织的限制。关于曼德拉的释放，德克勒克说，政府已经坚决地做出决定，无条件释放曼德拉。政府将很快决定释放日期。



1990年2月11日下午4点，世界最著名的政治犯，南非黑人民族领袖，在经历了漫长的27年半的囚禁之后，走出监狱大门，回到他的人民中间。



曼德拉走上市政厅的阳台，向欢迎他的人们招手，高呼“权力！”震天的吼声回应道：“属于人民！”曼德拉在他的讲话中表示，“我站在你们面前，不是作为一个先知，而是作为你们的仆人。你们的英雄行为和牺牲精神，使我今天有可能站在这里。我要把自己的有生之年献给你们”。



曼德拉明确指出，由于力量对比的变化，谈判解决南非问题已成为可能；然而任何谈判都必须考虑绝大多数人民的要求，建立一个民主的、不分种族的、统一的南非，必须结束白人对政治的垄断，从根本上重建政治、经济制度，以确保能够纠正种族隔离所造成的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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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狱时的曼德拉



出狱后曼德拉没有歇息的机会，紧张繁忙的日程等待着他。此时的曼德拉已是72岁高龄，但是他的精神和毅力不减当年。出狱后第二天，曼德拉立即在开普敦举行记者招待会。他有意识地把种族和解的信息传达给白人。他明确表示，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注意到白人对多数人统治的担忧，非国大准备在与政府的谈判中做出某种妥协，寻找一种对黑人和白人都适合的解决办法，但是必须坚持一人一票的选举。曼德拉还先后会见南非白人青年学生、企业界代表和白人民主人士，阐明在南非实行种族和解的必要性。



黑人内部的分歧和争论，引起曼德拉的巨大关切。在狱中，他就开始做不同派别黑人组织的工作。出狱后，他一再向黑人群众指出，结束种族隔离要靠人民群众同心同德，在黑人解放发展到关键时刻，促进黑人内部的团结更加紧迫。随着南非政治和解局势的发展，特别是曼德拉、西苏鲁等老一代黑人领袖做了大量促进团结的工作，黑人政治组织之间寻求团结的愿望也在增长。



非国大取得合法活动条件后，最迫切的任务是尽快把国外领导机构转回国内，恢复和发展国内组织。30年前，曼德拉领导实施了转入地下和开展武装斗争的计划。今天，曼德拉的使命是领导非国大向合法状态转变，由解放组织转变为公开的政党，并为执掌政府做准备。



1990年2月27日，曼德拉和西苏鲁等非国大国内领导人，飞抵卢萨卡，参加非国大全国执行委员会会议。赞比亚是曼德拉获得自由后访问的第一个国家。曼德拉动情地说，卢萨卡是他的第二故乡，没有赞比亚和其他前线国家的支持，非国大就不会取得今天的突破。曼德拉参加了前线国家首脑会议，讨论南部非洲的新形势和应该采取的新战略。在非国大全国执委会会议上，曼德拉汇报了他与政府对话的情况。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尽快重建国内组织。会上，曼德拉被选为非国大副主席，代行主席职务，因为他的老战友坦博由于过度劳累而患中风，当时还在瑞典住院治疗。全国执委会决定，尽快把设在卢萨卡的总部迁回国内，在约堡开设办事处，由西苏鲁负责国内组织的重建工作。会议还决定尽快与德克勒克政府对话，进一步消除谈判障碍，以尽快形成一个自由的政治环境。



在南非走向政治解决的同时，邻国纳米比亚摆脱了南非75年的殖民统治，取得独立。曼德拉应邀参加了1990年3月21日纳米比亚独立庆典，成为最引人瞩目的新闻人物。曼德拉表示，新生的纳米比亚有可能为南非提供一个榜样。



取消党禁后，南非的政治气氛仍然很严峻。全国紧急状态还未解除，南非军队还未撤出黑人城镇，大批政治犯仍被关押在监狱里，镇压性的法规还威胁着黑人的合法政治活动，一系列种族隔离法律还限制着黑人的自由。因此，促使德克勒克消除这些谈判障碍，是合法化后的非国大的急迫任务。



非国大总部迁回国内之后，很快组成以曼德拉为首的代表团，做好了谈判准备。1990年5月2-4日，曼德拉率领的非国大代表团和德克勒克为首的政府代表团，在开普敦进行历史上第一次正式会谈。会谈形成了《格卢特·斯库尔备忘录》，双方对保持局势稳定和促进和谈做出承诺。



继续争取国际舆论的支持，是曼德拉另一个重要使命。1990年6月9日，曼德拉开始出访非洲、欧洲和北美13国。所到之处，无不掀起一股曼德拉热。曼德拉呼吁国际社会，特别是欧美国家，继续保持对南非政府的压力，以促进南非政治进程的发展。



出访回国后，曼德拉与德克勒克于7月20日会晤，商定于8月6日举行第二次会谈。随即，非国大执委会在7月23-24日召开全会，确定了与政府会谈的五人代表团，其中包括南非共产党总书记乔·斯洛沃。全会还决定在8月6日的会谈中提出暂停武装斗争和开始制宪谈判的程序问题。8月6日会谈，双方签署了《比勒陀利亚备忘录》。在有争议的政治犯定义问题上，对于解放组织成员的大赦和流亡人员归国问题也做出具体安排。鉴于此，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宣布暂停武装斗争。



1991年7月，非国大召开合法化后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选举了新的中央委员会，曼德拉全票当选非国大主席。大会对与政府谈判的方针政策进行了深入的讨论，确定了制宪纲领和其他相关政策。非国大提出的选举制宪会议和成立过渡政府的要求得到广泛支持。1991年10月底，建立了有几百个政党和组织参加的联合阵线，呼吁尽快召开“所有政党大会”，以讨论建立过渡政府和选举制会议。制宪谈判提上日程。



1991年12月20-21日，“民主南非大会”第一次会议召开。非国大、国民党政府和19个政党的200多名代表坐在一起，共同讨论南非的政治前途。这在南非历史上是第一次。会议最后签署的《意向声明》宣布：要为建立一个统一的南非国家而努力；在新国家里将没有种族歧视和压迫。会议还成立了五个工作小组，负责对制定新宪法和过渡性行政安排问题提出报告。至此，南非多党制宪谈判开始，政治进程跨入新阶段。



但是，制宪谈判仍然一再受阻。白人右翼保守势力，在1991年底至1992年初有所上升，一度使国民党的执政地位面临挑战，迫使德克勒克决定对政治改革进行白人公民投票。1992年3月17日的白人公决，是南非白人政治的转折点。德克勒克得到近70%的赞成票，获得绝对多数白人对继续制宪谈判的授权。但是，德克勒克政府没有利用白人公决的胜利推动谈判进程，而是企图以此为资本要挟非国大及其联盟。



1992年6月17日，发生残杀黑人的博伊帕通惨案。随后非国大宣布退出谈判，并发动群众运动向政府施加压力，迫使政府加快政治过渡。同时，非国大要求国际社会对南非的政治过渡进行监督。在曼德拉的要求下，联合国安理会在1992年7月18日讨论南非问题。曼德拉在会上发言，请求联合国尽快进行干预，重开南非谈判大门，使紧张局势得以政治解决。安理会通过有关南非问题的765号决议。联合国秘书长加利指定美国前国务卿万斯为特别代表访问南非，就有效制止暴力和创造和谈条件提出建议。联合国的50人观察团进入南非，英联邦、欧共体和非洲统一组织的观察小组也相继到达南非。与此同时，非国大发动的群众运动也形成高潮。8月3-4日，南非各地有400万人参加了全国大罢工，20万人参加示威游行。这次群众行动被称为“黑人公决”，显示了非国大在城市黑人中有很高的支持度。联合国观察组对如此大规模的群众活动的良好秩序表示了赞赏。



1992年9月26日，曼德拉和德克勒克举行自6月中断以来的第一次高级会晤。双方对推动政治进程的迫切性达成共识，形成了“谅解备忘录”。曼德拉和德克勒克还就选举制宪会议、政治过渡时间表和过渡时期权力分配问题，逐渐达成谅解。以必要让步换取稳定的政治经济过渡，是非国大提出过渡时期分享权力、建立全国团结政府的设想的出发点。这一让步对推动谈判起了重要作用。



南非从种族隔离制度向种族平等的民主制度的多党制宪谈判于1991年底开始，经过两年的协商和讨价还价之后，就分享权力达成一致。1993年11月通过《过渡宪法法案》。1993年12月22日，南非议会通过这部临时宪法——《南非共和国宪法法案》（1993），标志着白人种族主义统治在法律上的废除。多党谈判委员会确定1994年4月27日为第一次全民大选日。



（二）缔造多元一体的新南非



1994年4月26-29日，根据临时宪法的规定，南非举行大选。这是南非历史上第一次不分种族的全民大选，开启了南非政治发展新时代。有2000多万人参加了选举，其中超过70%选民，是第一次获得选举权的非洲人。



为了保证大选的公正，根据《独立选举委员会法》而成立的“独立选举委员会”，由无党派、绝对中立而有威望的南非人士组成，并有国际人士参加，但无表决权。



除了保证大选的程序公正之外，南非黑人解放组织还面临提出令人信服的竞选纲领，并在短时间内形成组织动员力量，争取选民支持的问题。非国大在全国各地组织“人民论坛”，倾听选民的呼声。曼德拉出席各地的群众集会，倾听意见，争取对非国大的支持。曼德拉的威望是非国大宝贵的政治财富。对边远地区的人民，领袖的个人感召力，甚至超过竞选纲领的作用。但是曼德拉清醒地指出，这次大选不能仅仅让人民评价历史，还应当让他们选择未来。因此，非国大必须拿出建设国家的蓝图。非国大在政治谈判过程中起草的《重建和发展计划》于1994年1月公布。该计划提出未来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目标，虽然是以解决黑人大众的基本需求为优先考虑，也照顾到其他群体的要求，因此在南非各界得到良好的反应。



但是，大选前右翼政党对参加大选的讨价还价不断。为了保证南非政治的稳定过渡，曼德拉决心把右翼政党争取到主流政治中来。他在2月6日提出扩大地方权力的六点建议，满足了因卡塔提出的扩大地方税收和立法权力、实行全国和省级双重选举制度的要求。非国大与白人右翼“自由阵线”会谈，讨论阿非里卡人未来的自治问题。



国际社会对南非历史性变革给予极大关注。联合国安理会1994年1月12日通过决议，向南非派出近1800名文职观察员，监督南非大选。包括非洲统一组织特派员在内的国际观察员，总数超过5000人。



大选结果，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赢得63%选票，成为占主导地位的政党；白人国民党居第二位，得票率为20%；祖鲁族因卡塔自由党赢得10.7%选票，位居第三。根据选举结果，按照临时宪法规定的比例代表制和分享权力的原则，组成议会和全国团结政府。纳尔逊·曼德拉当选为新南非第一任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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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当选总统



1994年5月10日，曼德拉总统就职仪式在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隆重举行。来自世界各地的政府要员和名人聚集在比勒陀利亚，目睹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曼德拉总统在就职讲话中说：“在经历了持续太久的极端的人类灾难之后，将诞生一个值得全人类骄傲的社会。……我们这些不久前仍没有合法地位的人，今天有幸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作为主人欢迎世界各国的贵宾。我们感谢国际友人与我国人民一起来分享胜利，赢得正义、和平与人类尊严是我们的共同胜利。”



新南非全国团结政府的组成，体现了民族和解精神。非国大主席曼德拉当选新南非第一任总统，该党的全国主席塔博·姆贝基成为第一副总统。国民党作为第二大党，其领导人德克勒克出任第二副总统。政府的27名部长当中，非国大占18个职位，国民党占6个，居第三位的因卡塔自由党获得3个。1994年以来，非国大作为执政党，各届政府都吸收其他政党的议员参加内阁。各省和地方政府均实行比例代表制和合作执政的制度。分享权力是南非新体制的特点。



新南非构建的是涵盖全体人民的统一体，而保障包容与共享的是新宪法和依据宪法建立的新体制。多种族、多民族国家实现一体化发展，包含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诸多方面内容，并且是一个动态的历史过程。南非由于三百多年的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统治造成的社会分裂和对抗，它的民族国家一体化不是“自然融合”的过程，更多体现为政治选择和国家的作用，当然这种选择有内在的社会经济根据。



1994年以非国大为主导的全国团结政府成立后，最主要的任务是在两年内制定新宪法，以取代1993年的临时宪法，为新体制的巩固奠定法律基础。新南非包容性政治制度是以宪法为核心的一整套法律体系，是以保障国家统一和公民基本权利为基本宗旨、多元一体的宪政制度。



历时两年的制宪进程，由490名议员组成的制宪议会，对包含十五章二百五十一条临时宪法进行辩论和修订。1996年5月8日南非议会通过了《南非共和国宪法法案》（1996年第108号法令）。12月10日，曼德拉总统签署新宪法。南非新宪法，标志着政治统一、平等民主制度的确立。1996年新宪法第一章第一条对南非共和国国体做出界定：南非共和国是统一的、主权独立的、民主国家。新宪法第二章规定了基本人权，包括保障公民权利、人格尊严、平等和自由的民主价值。同时宪法规定公民行使以上权利，不得有煽动暴力或种族、性别歧视行为。



在旧的种族隔离制度下，南非分为白人共和国的4个省与10个黑人家园，立法体系、行政管理和司法制度严格按照种族分割。新南非把全国按照地域重新划分为9个省，实行全国统一的政府体制，包括立法、行政和司法体系的全面整合。南非通过1994年大选在中央和省一级建立了新政府之后，开始通过地方选举统一基层政权。中央政府，以及各省和地方政府，均实行比例代表制和合作执政的制度。按照南非新宪法第八章的规定，南非的司法权力属于依照宪法成立的各级法院，实行司法独立，法院只对宪法和法律负责，遵循不偏不倚、无所畏惧、没有歧视的原则。

武装力量的重组和整合是新南非国家统一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新制度稳定和国家安全的保障。按照新宪法，现存的武装力量，包括过去互为仇敌的白人政府的军队和白人民兵、黑人解放组织的武装力量，以及前黑人家园的军事力量，全部整编入新的南非国防力量，建立统一的国防军、统一的警察力量和依照宪法建立的情报机构。南非国家安全力量接受国民议会和国家行政当局的管辖，不隶属任何政治党派或族群。



南非宪政体制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权力的制衡和监督。南非政府把反腐败作为国家战略，依照宪法建立了保护公民民主权利、监督国家财政的执行、维护国家利益的机构，制定了一系列预防和打击腐败的法律、公务员行为准则、国家公共财政管理和审计法、政府采购政策和规则，并建立独立调查机构和保护检举人制度。公众在反腐败中的作用受到法律保护。新闻和其他媒体有接收、传递信息和思想的自由。但自由表达不包括宣传战争、暴力，鼓吹种族、性别、宗教仇恨等危害性煽动。



照顾少数群体利益是南非种族多样、文化多元国家建设的重要方面。宪法保障民族语言、文化、宗教的自由，包括生活方式、政治取向、宗教信仰和文化归属。宪法规定现有11种语言均为官方语言，国家要采取积极措施以提高原住民族语言的地位并推进其使用。宪法保证宗教、信仰和主张的自由，同时规定宗教活动必须遵循自由和自愿原则，必须符合宪法有关条款的规定。宪法尊重非洲部族传统领导人地位，承认非洲传统领导人依照习惯法形成的机构、地位和作用，同时要服从宪法。新宪法保留了有关阿非里卡人对“民族国家”问题继续探求的条款。



种族和解与包容政策的实施，特别是曼德拉等领袖人物的感召，促进了南非民众的国家认同感和共同文化心理的形成，使大选后的南非政局基本稳定。根据1995年《促进民族团结与和解法》建立了“真相与和解委员会”（TRC），由著名的图图主教担任主席。真相与和解委员会成为清算种族主义罪行的南非模式，旨在通过调查与听证，对旧制度下粗暴侵犯人权罪行的全部事实进行认定；对于彻底坦白全部相关犯罪事实的人，给予赦免；给予受害者讲述自己受害情节的机会，以恢复他们的人格和公民尊严，并给予赔偿。曼德拉政府对种族隔离时期罪行的清算是针对旧制度的整体清算，不是主要针对个人的惩处。但是，个人必须通过坦白，求得宽恕。TRC的工作历经7年，审理2.2万多个案例，达到了清算与和解目的，使南非“避免了众多生命遭受涂炭的种族冲突的灾难”。南非独特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得到国际社会的肯定和赞赏。



种族隔离制度下的南非经济体制保护白人资本和白人利益最大化，而对黑人的经济发展机会和利益实施最大限度的排斥和压制。1994年非国大主导的新政府，面临如何解决种族间经济地位悬殊、满足广大黑人基本生活需求，与创造有利于投资的环境以加快经济增长二者关系的问题。南非的政治变革，是对立双方谈判与妥协的产物。因此，南非的经济变革不是所有制性质的革命，而是资源分配的调整。除了通过立法废除一切种族歧视性质的法规之外，新政府的主要手段是通过财政政策和扶助黑人的相关经济社会发展计划，以纠正种族隔离制度造成的经济不平等。



扶助黑人经济发展，是曼德拉政府的优先选择。新政府于1994年9月发布了《重建与发展白皮书》（RDP），作为政府对经济进行根本性改革的战略，并在1996年发布《增长、就业和重新分配宏观战略》，以促进经济的重建和发展，着重扶助黑人经济发展并满足其基本生活条件，包括解决黑人区的住房、家庭用电、清洁饮用水，改善医疗制度和教育制度，建设基础设施等一系列规划。同时，政府号召经济界参与实施扶助黑人经济计划，白人私营部门普遍对此反应积极。



覆盖全民的社会救助和公共服务体制，旨在缓解贫困。种族隔离制度下的社会救助制度也具有种族歧视性质。曼德拉政府建立新的社会保障制度，实行不分种族和区域的全民覆盖。对贫困人口的救助制度，是非国大政府根据历史形成的广大黑人缺乏基本的生存手段而确定的政策。1994年以来历年财政预算中用于贫困群体的公共服务开支不断增加，教育、公共卫生、福利和社会服务项目占财政预算的一半以上。接受政府社会救助金的人口，约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一。政府的社会救助政策，成为缓解广大黑人贫困状况的主要措施。



曼德拉领导的新南非，面临恢复和发展的艰巨任务。在1994年底召开的第49次代表大会上，非国大提出了“从反抗走向发展”的新战略，旨在彻底改造南非社会。这需要南非几代人的努力。正如曼德拉所说，“当我走出监狱，我的使命是使被压迫者和压迫者共同得到解放。有人说这已经实现，但是我知道并非如此。事实上我们还没有自由，仅仅得到争取自由的自由，也就是不被压迫的自由”。



（三）重塑南非国际形象



随着南非进入废除种族隔离制度、开始政治过渡的新阶段，南非的对外关系也随之出现根本变化，从被国际社会制裁孤立，到逐渐被接纳和融入，成为国际社会的正常成员。曼德拉在重塑南非国际形象过程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曼德拉出狱后，很多国家的反对种族隔离组织成立了“曼德拉接待委员会”，准备迎接这位传奇式的英雄。曼德拉在到访的一系列非洲、欧洲、亚洲国家，成为万众拥戴的偶像，国际明星、政要都成了曼德拉的“粉丝”。曼德拉成为非国大，乃至南非国家最宝贵的外交资源。



随着制宪谈判进程的发展，南非的外交孤立状况也有所改变。1993年9月24日，曼德拉参加联合国反对种族隔离特别委员会的会议，向全世界发出明确的信息，呼吁国际社会解除对南非的制裁，并欢迎外国资本到南非投资。1993年10月8日，联合国大会一致通过决议，取消对南非的经济制裁。随之，南非相继得到外国政府的援助和国际金融组织的贷款。外国私人资本也对参与南非经济表现出兴趣，看好向南部非洲拓展的机会。很多国家政府和民间组织向南非提供大选资助，为改善黑人的居住和卫生条件、发展黑人小企业提供援助。



1993年10月15日，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共同获得当年的诺贝尔和平奖，表明他们推动南非民主进程的贡献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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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共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1994年5月曼德拉领导的新政府就职后，对外交政策进行了根本性的改革，使南非成为国际社会受尊重的合作伙伴和维护世界正义与和平的积极力量，开启了南非外交的新纪元。



新南非政府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和重视。与南非建交的国家从1993年的55个增加到1996年的156个。1南非很快加入了几乎所有重要多边国际组织，恢复了在联合国的席位。南非成为70多个国际组织的成员，并先后担任联合国贸发会议、不结盟运动、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等国际机构的主席国。南非废除种族隔离后，众多国家和国际组织领导人相继访问南非，各类国际会议纷纷在南非举行，扩大了南非的国际影响，也促进了南非与世界的经济往来。



曼德拉作为新南非首任总统，出席了1994年第49届联合国大会。他在10月3日联大讲话中，重申了南非人民反对种族隔离制度的斗争对人类进步的意义，对联合国的贡献表达了南非人民的敬意和感谢，并表示在重塑国家的征途上，将继续遵循正义、和平、和解的原则，建设一个民主、包容、无种族歧视或性别歧视的统一国家。曼德拉希望能够继续得到联合国的支持，以帮助南非改善人民的生活状况和促进社会经济发展。



1994年以来，新南非对非洲政策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结束了与非洲的对立，努力融入非洲，在非洲事务中日益发挥重要的作用。南非与非洲的交往有三个支柱：加强非洲的多边机构，包括非洲联盟和南部非洲区域组织（SADC）；支持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的实施；通过建立有效的对话与合作机制来加强双边政治和社会经济关系。南非促进非洲联合自强，积极参与维持和平、调节冲突、紧急救灾和发展援助，树立起负责任的地区大国的形象。在外交方面的这些作为，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曼德拉的崇高威望和信誉。南非在解决非洲地区冲突中举足轻重的调解作用得到非洲内外的公认，卢旺达、苏丹相继请求曼德拉和南非调解他们的内战和地区冲突。



南非新政府对外关系的优先考虑是南部非洲，把区域和平共处和经济发展，视为南非发展的重要条件。曼德拉总统在1994年7月中旬做白内障手术后不久，即起程访问莫桑比克，双方签署合作协定。接着又先后对纳米比亚和津巴布韦进行国事访问。副总统姆贝基赴博茨瓦纳，参加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的1994年8月首脑会议。新南非改善了与邻国的关系，促进地区一体化发展。



南非积极倡导发展中国家加强合作，改变西方大国主宰一切的局面。南非政府主张，发展中国家应该发挥集体的力量，以应对发展任务和北方的挑战。1998年9月21日，曼德拉总统在联合国大会讲话中强调，他作为不结盟运动的现任主席，确信8月在南非召开的不结盟运动峰会通过的“德班宣言”具有世界意义，南方国家在解决各国和世界所面临的问题上所做的努力，将有助于联合国推进其维护和平、支持发展、保护人权的工作。



南非与西欧和北美有传统的政治、经济联系。为实现经济重建和发展计划，南非需要西方的投资和援助。同时，美欧国家政府也十分重视南非在非洲的地位，承诺提供大量的经济援助，国际金融组织也向南非敞开大门。南非对南北合作持积极态度。南非参与南北对话的目标是发出南方国家的声音，使发展议题成为国际经济论坛的关注点。但是，曼德拉政府对接受援助和贷款持谨慎态度，对每一项贷款的附加条件都认真审查，看是否符合南非的利益，以至出现欧共体和日本一再催促南非政府尽快接受援助款项的事情。



1994年建立民主制度以来，南非国内外对南非在国际事务中应承担的义务，都抱有期望，其中包括对南非在国际维持和平方面的期待。南非政府奉行和平的外交政策，并承担相应的国际义务和责任。曼德拉领导的非国大执政5年间，南非的外交战略逐渐明确，参与国际事务的姿态也从新政府成立之初的低调和谨慎，到日益显现出发挥积极作用的趋势。作为非洲的地区强国，南非积极参与非洲联盟的维护和平使命。1999年发布的《南非参加国际和平使命白皮书》申明，南非根据本国以往历史的经验，确信任何冲突的解决都可以通过和平的方式，因此愿意参与国际权威机构授权的和平使命，帮助其他国家的人民解决类似的冲突。南非重新被国际社会接纳后，也在努力谋求与其经济军事地位相称的外交地位，在国际舞台上成为重要的角色。



五、研究状况



对曼德拉的研究，长期受到南非白人当局的新闻出版封锁的限制，加上曼德拉从1962年到1990年将近28年被隔绝在监狱，外界得到的信息极少，有关曼德拉的报道和出版物在南非受到严格禁止。1990年之前，南非作者有关曼德拉的著述只能在国外出版。



国外对曼德拉的研究始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以后，主要是对曼德拉被捕前的讲话文章和在白人法庭的辩护词与法庭陈述史料的整理和出版。1965年南非共领导人斯洛沃的夫人露丝·福斯特编著的《自由之路无坦途》，由英国海涅曼出版公司出版，是第一部公开出版的曼德拉讲话和法庭陈述的文集。70年代，美国学者T.卡里斯和G.卡特合编的《从抗议到挑战——南非非洲人政治历史文件》共四卷，由美国胡佛出版社出版。这一套浩瀚之作，为研究南非黑人解放运动和南非反对种族隔离的民主运动及重要人物，提供了详尽的文献资料。



1978年，曼德拉在监狱中迎来60岁诞辰，世界要求释放曼德拉的呼声日高。为了向曼德拉60寿辰表示敬意，英国伦敦的“国际保护和援助南部非洲基金”（IDAF）编著出版了《纳尔逊·曼德拉——斗争是我的生命》一书，收集了曼德拉的讲话和文章、非国大的历史文件，特别是1976年被释放离开罗本岛的曼德拉的狱友麦克·马哈拉吉所撰写的文章和采访记录，向外界披露了罗本岛监狱中政治犯的状况和曼德拉的意志、信念、对民族解放运动的关注和争取政治犯权益的狱中斗争。书中还包括一篇介绍曼德拉的妻子温妮所遭受的限制与迫害，以及温妮冲破重重阻力到罗本岛探视曼德拉的经历。



该书的修订版在1986年以相同书名由美国探路者出版社出版。新版在1978年《纳尔逊·曼德拉——斗争是我的生命》的基础上，增加了更多曼德拉的讲话、文章和撰写的文件，并提供了更详尽的索引。新书还增加了曼德拉在罗本岛狱友的回忆文章，附录部分增加了曼德拉获得的荣誉称号和奖项。英国企鹅图书公司1984年出版了温妮·曼德拉的书《我的灵魂追随着他》，展示温妮在曼德拉斗争生涯中的独特作用。



20世纪80年代中期，世界范围“释放曼德拉”运动掀起高潮，有关曼德拉的史料文集和曼德拉传记相继出版。其中，南非民主人士玛丽·本森女士撰写的《纳尔逊·曼德拉传》于1986年由美国诺顿公司出版。图图主教在该书前言中对作者本森女士高度赞赏，认为她以大量的事实和史料叙述了曼德拉的经历和他的解放运动，是一部极具感染力和说服力的著作。作者本森女士曾在1962年采访过曼德拉，而且她本人也是南非反对种族隔离民主运动的支持者和亲历者。



1989年南非印度裔女作家法蒂玛·米尔撰写的《众望所归——纳尔逊·曼德拉传》由南非黑人研究所、马迪巴出版社再版，第一版于1988年发行。曼德拉曾经在20世纪70年代初写信给法蒂玛，希望她撰写曼德拉传记，但是70年代的法蒂玛多次被当局限制行动自由，直到1984年禁令被解除。法蒂玛争取到访问曼德拉家乡特兰斯凯的机会，采访了曼德拉的亲戚，了解他青少年时期的生活。180年代后期，曼德拉已被转移到开普敦附近维尔斯特监狱，有了更多的自由，被准许会见来访者。1988年8月法蒂玛到医院看望曼德拉，把1988年出版的曼德拉传记送给他。1989年5月法蒂玛获准多次到维尔斯特监狱采访曼德拉，讨论法蒂玛的书稿，曼德拉的修改意见是一份39页的打印稿，二人对书稿的讨论达18个小时。在此基础上，法蒂玛的《众望所归——纳尔逊·曼德拉传》于1989年底再版。这是由曼德拉亲自授权并修改的曼德拉传记。



1990年2月曼德拉获得无条件释放、走出监狱后，南非国内外研究曼德拉的出版物大幅度增加。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1990年1月在赞比亚出版了《曼德拉文献》；1991年谢里登·约翰斯等编著的《曼德拉、坦博和非洲人国民大会——反对种族隔离的斗争1948—1990文献汇编》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特别是1994年《曼德拉自传》的出版，为研究者全面和深入了解曼德拉在民族解放进程中的作用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第一手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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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自传



1994年，新南非的诞生，曼德拉作为总统的南非政府的建立和运行，南非实现政治、经济平稳过渡，引起研究者和国际社会对新南非种族和解、包容共存的发展道路的关注，成为研究曼德拉和他所缔造的新南非的新的兴趣点。



1993年由曼德拉和美国探路者出版社合作出版了史蒂夫·卡拉克编辑的Nelson Mandela Speaks：Forging a Democratic，Nonracial South Africa。该书收集了曼德拉自1990年2月11日获得自由、走上新的政治舞台，到1993年7月在南非国内外发表的有关彻底废除种族隔离制度、建立民主、不分种族的新南非的31篇公开讲话，提供了非国大的发展、政策和战略调整过程中曼德拉作用的更多资料。这是对曼德拉的思想和革命实践即时全面跟踪研究的新阶段。



1994-1999年，曼德拉领导的新南非政府运行期间，曼德拉政治理念和领导力在新南非构建和社会转型进程中的作用，包括曼德拉的公开讲话和活动，在南非政府官方网站和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官网中，有全面系统的资料。这是研究南非的优越条件，在非洲国家中罕见。



南非国内对曼德拉和新南非发展道路的研究成果中，资深南非政治学者汤姆·洛奇教授的著作《曼德拉传奇的一生》2006年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洛奇教授从曼德拉的青少年成长经历，在解放运动中的救世主般的领导作用，几十年监狱关押的磨难，以及成为新南非总统的这几方面，探讨了曼德拉成为世界范围政治偶像的第一位非洲政治家的缘由。南非著名的政治学教授特雷布朗奇的著作《南非不平等的历史》，从独特的视角分析了南非由种族主义的政治控制制度转变为有广泛代表性的民主制度的进程中，面临着严重的政治、社会、经济问题；提出南非式的新自由主义民主资本主义途径显然行不通，有必要向民主社会主义的范式转变。



有关曼德拉任总统期间对新南非建设和未来发展的思考和举措，在曼德拉的遗作中有详尽的叙述和分析。2017年合著者为纳尔逊·曼德拉和曼迪拉·蓝加的新书《不敢懈怠：曼德拉的总统年月》由麦克米伦出版公司出版。这部书可视为曼德拉自传的续篇，由曼德拉的遗孀格蕾萨·马谢尔作序，由纳尔逊·曼德拉基金会授权出版。该书的绝大部分文字来自曼德拉本人的写作，包括他关于总统岁月未完成的回忆录和个人笔记，以及在议会、政治集会的发言和在国际舞台的讲演。南非著名作家曼迪拉·蓝加受权编撰该书，从曼德拉已撰写的章节和未完成的全部笔记中提炼而成书。书中对1994-1999年曼德拉执政期间的政策和他个人的思考与率先垂范的领导，有更个性化的叙述和分析。



国际社会对曼德拉的关注和研究，一直不断。每年由曼德拉基金会主办的曼德拉年度报告会，发表演讲的各国政要和名人都以此为荣耀，表达对曼德拉的崇拜、敬仰，对他的正义事业的赞赏和支持。联合国为纳尔逊·曼德拉国际日开辟专门主页，介绍曼德拉传奇的一生，收集了曼德拉在维护世界正义、和平、种族平等、消除性别歧视、维护普遍人权和妇女儿童权益等方面的论述。联合国主要官员在每年的曼德拉国际日发表讲话，缅怀纳尔逊·曼德拉非凡的一生，铭记他在和解、政治过渡和社会变革方面留下的宝贵遗产，并通过颁发曼德拉奖表彰那些为人类服务、促进联合国宗旨和原则而献身并取得成就的人。



我国关于曼德拉本人的研究成果不多。1988年杨立华编著的《南非黑人领袖——纳尔逊·曼德拉》，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该书是中国国内有关曼德拉的第一部专著，也是对曼德拉70寿辰的敬意和对“释放曼德拉”国际行动的支持。



六、人物述评



曼德拉作为新南非首任总统，是南非人民心中的民族团结之父。在曼德拉的领导下，新南非避免了种族仇杀和社会动荡，实现了政治、经济的平稳过渡，被国际公认为社会变革的奇迹。曼德拉所倡导的包容与分享，已经成为国民意识的主流，通过民主和法制的途径争取各自的利益已经成为南非稳定发展的基础。



曼德拉为南非留下了可贵的制度和精神遗产。曼德拉领导的新南非政府，结束种族隔离制度，实现国家政治体制和行政建制的统一。同时依照1996年南非新宪法的宗旨，新政府把改造种族隔离制度的法律体系作为最重要的任务。



1994-2020年，南非议会通过的法案达1364项，1建立了比较完备的法律体系，使得新南非各项事务有法可依，对于治愈旧制度造成的种族分裂，纠正种族间政治、经济、社会地位的不平等，起到法律保障作用。



2013年12月5日，曼德拉不幸辞世，引起人们对南非前途的担忧。但是，面对失去曼德拉的现实，南非人民展现了可贵的团结意愿。在十天的全国悼念活动中，南非举国上下庄严有序送别曼德拉。黑人和白人表达着同样的情感和愿望，感谢曼德拉并要继承他的精神，坚持平等和正义的信念、无私的牺牲精神、宽容和博爱的胸怀。这表明人们珍惜新南非的政治和解与和平发展，对共同命运的选择有共识，对新南非有国家认同，也有共同的责任感。当天南非的股市和汇市均表现强劲。图图主教呼吁民众，把一个统一团结的南非作为礼物献给曼德拉。曼德拉的离去，留下的并不是政治真空，而是一套完整的法律体系、政治制度和民众的国家认同。这是南非实现平稳的社会转型的制度保障。



曼德拉领导的非国大超越了狭隘的民族主义，始终坚持多种族的包容政策，建立起反对种族隔离制度的统一战线，并构建了种族和解、包容共存的新南非，实现了绝大多数人对国家的认同。这是新南非立国之本，是南非抵御分裂倒退的基石。曼德拉逝世后，南非面临着发展难题和社会不安的处境，多数人认同继承曼德拉开启的和解与包容的发展道路。南非社会中存在一种相互依存的潜在心理，对国家的未来怀有希望。曼德拉主张的超越种族民族的包容精神的精髓——人类生来平等的信念，具有广泛的国际认同。



作为杰出的政治家，曼德拉个人的道德和献身精神，也获得了人们的广泛赞誉。曼德拉以一生的奋斗和牺牲，投身南非民族解放和新制度的建设，但是他不恋权力，主动让贤。1996年新宪法通过后，78岁高龄的曼德拉明确表示不谋求连任非国大主席，并将在1999年第一届政府任期届满时卸去总统职务。他显然希望非国大及其领导的政府，能为顺利实现权力过渡做好准备。非国大接受了曼德拉的决定。1997年12月20日，非国大举行全国代表大会，选举时任副总统塔博·姆贝基为非国大主席。曼德拉在告别演讲中，要求继任领导人警惕那些围绕在他或她身边的只知唯唯诺诺的人；领导人既要允许组织内部有不同意见并得到自由表达，同时又必须维系组织的团结。曼德拉说，尽管斗争已经取得显著的成功，但是挫折和后退也一直存在。1999年6月2日，南非举行第二次民主大选，非国大主席塔博·姆贝基当选新南非第二任总统。曼德拉的率先垂范，使执政的非国大保持民主传统，避免权力斗争影响执政党和国家的稳定发展。



曼德拉1999年从总统职位卸任后，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南非和非洲的教育、消除贫困和防治传染病等事务中。他以自己的威望和号召力，为南非儿童妇女和贫困人群争取资助。1999年6月，“纳尔逊·曼德拉基金会”成立。曼德拉的慈善工作，包括广泛的领域：修建学校140所，以及防治艾滋病、研究农村地区教育、参与和平与重建。2002年建立的曼德拉-罗得斯基金会，确定一项为期十年的计划，旨在为非洲培养未来的领导人才。



曼德拉赢得了崇高的国际声望和持续的国际影响力。他是当今世界上最具魅力与号召力的政治领袖。人们对他的敬仰、爱戴和关注，超越种族、国界、地位、年龄和信仰。曼德拉主张世界和平与正义，反对战争和强权。在国际社会，曼德拉是一面道德和正义的旗帜。



联合国对曼德拉的关注、支持和赞赏，从1962年联合国大会1761号决议开始，持续了半个多世纪。联合国对曼德拉的尊崇，体现了曼德拉持久的国际影响力。1990年6月22日，曼德拉获得自由后第一次到联合国反对种族隔离特别委员会发表讲话，阐述种族隔离的反人类性质，申明继续反对一切形式的种族主义罪行，强调维护人类社会的正义和公平的迫切性和重要性。1999年关押曼德拉和非洲解放运动政治犯的罗本岛监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批准作为文化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罗本岛是种族隔离罪恶和非洲人反抗的历史记录。2007年3月2日，曼德拉的画像被挂在联合国大厦的安全理事会附近，这是对世界和平与正义的鞭策和鼓舞。2009年11月10日，联合国大会通过第64/13号决议，将曼德拉的生日7月18日定为纳尔逊·曼德拉国际日。在联合国所设定的国际日中，以个人名义命名的迄今只有纳尔逊·曼德拉。



曼德拉逝世后，他的信念和精神继续得到联合国的重视和宣扬。2013年12月6日，联合国总部降半旗，联合国大会向曼德拉致哀，并纪念他不朽的遗产。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称誉曼德拉为正义的巨人，“曼德拉向世界和我们每个人证明，如果我们相信、期待，并为人类的正义而共同努力，就有可能实现我们的梦想。”。联合国大会2014年6月6日第68/275号决议设立曼德拉奖。该奖项旨在纪念纳尔逊·曼德拉的杰出贡献和谦逊品德。曼德拉奖自2015年起每五年颁发给一男一女两名取得卓越成就并做出杰出贡献的人士。2015年12月，联合国大会第A/RES/70/175号决议，决定扩展每年7月18日纪念“纳尔逊·曼德拉国际日”的范围，借以倡导人道的监禁条件，提高对囚犯的监禁条件仍然是社会的共识，将监狱工作人员的工作视为具有特别重要性的社会服务。该决议通过了经修订的联合国《囚犯待遇最低限度标准规则》，并批准将其称为“纳尔逊·曼德拉规则”，以纪念这位在狱中为囚犯待遇抗争了27年之久的南非已故总统。



2018年9月24日，曼德拉诞辰百年纪念会议在联合国总部召开。近100名国家元首、政府首脑以及民间社会代表通过了一项政治宣言，承诺加倍努力建设一个公正、和平、繁荣、包容和公平的世界，同时赞扬了曼德拉为全人类服务及其杰出品质。峰会确定了“纳尔逊·曼德拉和平十年（2019-2028年）”。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讲话中表示，“目前在世界的部分地区人权得不到保障。为了打破现状，就需要我们拿出与曼德拉同样的睿智、勇气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会议期间，还为设置在联合国总部的曼德拉铜像正式揭幕，以纪念和表彰曼德拉对人类进步事业的贡献。迄今,曼德拉是联合国专门设立国际纪念日并竖立雕像的唯一政治领袖。2020年7月18日，在纳尔逊·曼德拉国际日，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发表题为《应对不平等大流行：新时代的新社会契约》的讲话。他称赞，曼德拉是20世纪的道德巨人，他留下的永恒遗产今天仍指引着我们。我们要思考纳尔逊·曼德拉的生活和工作，他体现了联合国最崇高的价值观，他采取了行动并激励了变革。这些活动，体现了曼德拉及其精神的持续影响。



曼德拉所倡导、南非人民所实践的包容共存的理念，对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



本文节选自《政治通鉴》第六卷。北大政治学（微信号：PKURCCP）为方便阅读，略去全部注释，并有删节和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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